朋(peng)友(you)贷(dai)款(kuan)逾(yu)期(qi)用(yong)我(wo)的(de)号(hao)码(ma),为(wei)什(shen)么(me)总(zong)有(you)人(ren)拿(na)我(wo)手(shou)机(ji)号(hao)去(qu)借(jie)小(xiao)贷(dai)呢(ne)
我接到电话时,已是晚上九点。对面问我,请问您认识陈玉吗?我说,认识,她曾是我的一位挚友。
对面那人的声音很粗犷,带有一种虚假的豪迈。感觉他是那种才认识一周就准备搬去你家住的男人。他说,那么请你通知她,她已经逾期半个月了,再不还钱,我们法院见。
然后我说,你先等一下,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?他说,亲密关系那一栏,她填写的是你。我说——其实我什么也没说,我只是望着窗外,任凭往事如风一般吹熄孤独的明月。我索性闭上了眼。
对面连续喂了好几声,我才回答他说,你知道为什么填我吗?他说,你们是夫妻。我说,不是。他说,你们是爱人。我说,也许。他又说,不管怎样,请她还钱。我说,你应该听我说说,他说,你讲吧。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脆响,是打火机的声音。也许那缕火苗点燃了一根利群,正准备倾听一个拙劣的借口。
于是我说,陈玉她死了。死在一个春天,一个冬天,一个艳阳天,一个下雨天。他说,是自然死亡吗?我回答说,是她的一部分死了。他说,偏瘫也要还钱。我说,你先等我抽口烟。
然后我告诉他,我跟陈玉还在一起时,她总是在跟我谈论她的父亲。电话那头说,你直接说陈玉在哪里。我说,她在精神病院。
对面没有说话,我只好继续说,我说,我曾以为我能拯救她。拯救她,我的挚友,我的眷恋,我的火焰,我的欲念。
我跟陈玉还在一起时,她总是在跟我谈论她的父亲。父亲,这是一个多么深刻的图腾,赡养与反哺,暴力与妥协。催债的人问,他父亲得了什么病?我说,肺癌,败血症,脊柱侧弯,肾衰竭,肠功能紊乱,以及青光眼。他问,咱们陈爸这么厉害吗?我说,这是她幻想中的父亲。
陈玉有一个幻想中的父亲。
她洗澡时,花洒是她的父亲。喝水时,饮水机是她的父亲。吃饭时,电饭锅是她的父亲。而当我们在同一间屋子里,我就变成了她的父亲。有一次,我们去广西玩,那天很热,扑腾的热浪几乎将我们掀翻。当我将她拉到阴凉处,她突然就说,谢谢你,父亲。
催债的人说,这个的确是有毛病,医生怎么说?我说,医生对她说,求你了,我真的不是你父亲。
催债的人又说,那她也要还钱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我说,你别急,你听我说。我曾一度用父亲的身份与她共处。我带她去看病,看了西医,也看了中医,她吃过利培酮,也喝过龙骨汤,但没有什么用,我依然是她的爸爸。
对面问,那她生理学上的爸爸呢?我说,健在,但在她口中,那位男人是陈叔。对面又问,这跟借钱有什么关系吗?我说,后来,钱变成了她的父亲。
她借钱,是从我这里开始的,她准备买套内衣。最初我借给她三百块钱。后来,又找我嫂子借了两百块,再后来,又找我舅舅借了八十多。她不满足,便开始撸口子,胃口越来越大,后面甚至想跟我假结婚,只为了收取宾客的红包。还好我把持住了自己。
我说,她需要的,是一种象征的父亲,一种符号的父亲,一种天神的父亲。某种方面来讲,钱便是她真正的父亲。
对面说,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用,你最好喊她快点还钱。我说,你知道她借这么多钱干什么吗?对面回答,我不想知道。我说,她全部捐给了山区。她说,她怜悯那些没有父亲的孩子,想要重新给他们找一个父亲。对面没有说话。
良久之后,那人说,你把医院地址发给我,我们要调查一下。我说,她被她的父亲,真正的父亲,送到了缅甸的精神病院,我给你地址,你有空可以去看一下,记得带钱。那人咳嗽了一下,然后说,我们会酌情考虑的,这次就饶了她。便挂断了电话。
我揣回手机,一边为陈玉的人生感到惋惜,一边在想,陈玉究竟是谁,她从哪里搞到我的手机号,又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机号借钱,也许这是一个永恒的谜团。
创作不易,觉得好的朋友,帮忙点下赞哦,感谢您的举手之劳!